漓江

谨以此诗献给我的第二故乡--桂林

1

八十里绿绸青簪,八十里倚仗梦幻

八十里孱孱水声里最响亮的吟唱

华彩乐章青秀般的附点韵脚

玫瑰色的饰黛.飘着饰黛的国王

大腹便便,却操着平民化镀金的嗓音

乘着鲜色竹节的我倾听迷醉

在水鸟的招呼下,裸出暗黄色的足茧,深入水中

我就是那个传达圣灵信号的人

我就是那个堆满山水气质的人

忧郁停顿张扬

脊背的竹箭用以猎杀污垢

心中的画笔则盈溢宣扬

宣扬一条关于鹧鸪的渔船

渔网船橹桅杆

宣扬一座破开门窗朝南的小屋

泥沙井水矮墙

或者一个种族的传延

墨绿色的倒影像许多吐不出的姓氏

山水相间的姓氏

穿着舞裙,戴着银饰,铃叮作响的姓氏

他们结在桂树的生殖上

成熟时期便跟随香气释散

2

这香气绝非历史蜡黄的肤质

更不在起风时一层层脱落遗留

当我翻阅袖珍典故,便陷入最初的沉默里

无不可抛弃的南蛮,敲碎颅骨的尸骸

甚至穿戴华丽的姑娘暴露的肮脏气息

最初的沉默昭示着最后的沉沦

候鸟衔回紫金色的草根修巢

乞丐弄出浑浊的馊水垫底

啊!深含果核的少年重生,凤凰涅磐

使蛮夷的功力上升到一种无法捉摸的高度

这高度诞生于中原地区古老有金黄的沟壑

是万千炎黄一生奔赴的梦想

被文明和语言抬升不断抬升

它高于山川的绝岩,高于绝岩上倔强的植被

它打开的灵涣之门好比整座水系最先梦醒

的河流,以及触动河流脉搏的诞生

成长成熟于是华南顶猫儿亮出最大嗓门

嬉笑哭闹吵嚷

于是河流的配偶们

水草芦苇礁岩暗涌洪暴

伴随脉搏律动,一一显现

3

那么,河流垒砌成五彩澜珊的光束

那么,我深情地喊出你的名字---漓江

绣带般带着神幻带着火光亮的漓江啊

我情愿跟随你的水族向南一直向南

到达那个传说里颂扬的场景:一个国王的荒诞

一个王子的逃难.我将化成一个护卫身着金甲

甚至一个太监用残留的阳刚跟随着

随时更改历史卷册里显山露水的记载

随时涂抹玷污你清白的狗皮鼠尾

或者假借拟订名威,做出似乎不出格的决定

那么,河流垒砌成五彩澜珊的光束

那么,我深情地喊出你的名字---漓江

我属于这些光束里哪一派分支?

我佯装成你的部众,跟随你南下是否

也得有化身?水牛吮吸自己的乳汁

是否要有凭证?水鸟捕捉自己的思维

是否要用钱币?姑娘们吟唱自己的诗歌

是否旨在埋葬自己的裸体?

那么,河流垒砌成五彩澜珊的光束

那么,我深情地喊出你的名字---漓江

我宁愿融入你滋润着的任何一个村庄

晨时打开网罩捕鱼,暮时打开情欲生殖

熟识村庄里最具特色的口音风貌

建一座朝南的木屋,娶最心爱的姑娘为妻

告诉她,关系你自尊的俗性

告诉她,洪水起来时,我将第一个拿起武器

脊背的竹箭心中的画笔

4

我将成为传说中失足淹亡的附体

每到午夜便收到来自四方的哀思

他们包括:初生的婴孩,垂暮的老人

而我将涂鸦一切称赞我的颂词

和我母亲商量从太古的祖谱中划去我的名字漓江!

你已是我活在思维里的母亲,我则是攀爬在

你现实中的儿子.不论怎样的洪流暗涌

不论怎样的灾祸逃难统统打消不去

从现在起你赋予我的每一寸皮肤,每一颗胎记

每一条用你的唾液汇集的血管

我将用羸弱的身躯,像鱼一样游弋

像渔网一样敏捷,像渔民一样坚定

和鹰的儿子下棋,和猎户的女儿交心

和突兀的岩溶山攀谈,和柔和的江水胶合

和南去的客船相遇,和徒步的游客称兄道弟

和每一个我认识的,不曾谋面的人说:

你是我的母亲

5

琴声响起,盛装的壮族少女撑开牡丹花伞

舞蹈舞蹈和风吹过牡丹花伞溢出香气

扑鼻的香气哪!让佝偻的身影直起腰板

让沉默的鱼儿浮出水面,让万千座山和万千条水

演奏山水合一天水相连

我看见拉幕人健硕的肱二头肌

车辇桅仗盔甲随从

汽车名牌衣装保镖

我看见他们倚靠在你的臂膀

一点点,一点点败坏世俗的呕心沥血

漓江啊!梦幻支架起长口径水翁的村庄

村庄里露天水木电影放映着繁荣的果市

成熟的粮市,以及发展的跳蚤市场

他们一齐说着同一根琴弦

而后,琴弦在慌乱中七零八落

6

洪水就是在琴弦七零八落后冲进城市的

远去的模糊的岸遥望着同样远去的成熟的豆荚

而豆荚则遥望我此时写下的诗歌,踽踽而行

房屋在洪水里哭泣,颤栗了身体

节节溃败的木船,被蝼蚁蚕食的堤坝

在洪水中浸泡漂浮崩溃

我看见难民薄薄的家当沾满鲜血

一泻千里的铜锣声拖者疲惫的身影深入我的体内

一片汪洋里,明月轻歌曼舞

那些和衣睡下的生涩的背影

在南风中涣散,搽出淡淡的哀愁

朽腐是整个时代的箴言

而我,端坐在这些箴言里

回想起母亲悉心的抚摩

泪水写出对洪水宣战的檄文

7

洪水已消退,金色的圣殿跳出山水原来的面目

时间分散成细小的水露,庄稼送来青绿色重生

在丰收的节气里,水稻萎缩,西瓜萎缩,红橙萎缩

他们通通萎缩成微笑的神情,长时间停滞

突兀的山牵起柔美的水的纤手,双目失明的

老琴师复又拉出悠扬的曲律一切安然

漓江啊!母亲!告诉我,旧磨房衰老的身躯如何变得矫健?

告诉我雨燕如何振作起丧子的痛不欲生?

告诉我洪水里流离失所的摇曳的身躯怎样变的安详?

莫非他们生活在你同志般的环境里,有了共产的思想

想起磷光的身躯,想起你鸣鹤的歌喉

想起你自幼养成的坚韧习性,便打消所有

杂念徘徊索取自私软弱

甚至思想

8

我不要答案,哦,不要

在归息的旅途中,我将停靠

曾经仗着火把走入的每一个溶洞

将亲吻划过脚面的每一寸细水

收集起旧床单上每一根一落的青丝

将爱情遁入我的灵魂

给每位善人一份称不上施舍的施舍

为每一条渔船装一匝扩音器

让每一座山,每一条河都知晓他们的传说

然后推开珠江口母亲女婴般的酣息

献上上我的背囊和琼浆流浪跟随

母亲逡巡,视察饥饿的美景

跟随十一月的桂林青山秀水享受荣光

甚至受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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