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老的嘎呀河说话了

陈化鑫

我是嘎呀河，生命起源于长白山脉老爷岭支脉的林海深处，在这峻岭幽谷中已经徜徉了几千年。我的名字几经变换，金代时称“潺蠢河”，清代以后称“嘎呀河”。嘎呀河是满语，汉语译为“采珠河”，因为我曾盛产过珍珠。历史上，我如文静的少女，又似妩媚的新娘，披着银纱，舞着缎带，随群山起伏，伴花草欢歌。可如今，我已遍体鳞伤，满目疮痍，无奈之下，想与人类朋友推心置腹地说几句心里话。

远的不说，就从七八十年前说起吧。那时，我生活在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，一棵棵大树就是一个个蓄水池，大森林就是大水库，为我注入不竭的能量。我精神饱满，体态丰腴，清澈明亮。在我怀里生活的鱼儿和水生物很多，有花鲤羔子、细鳞、鸭绿、柳根子、林蛙、蝲蛄、河蚌等。她们在我的呵护下嬉戏、恋爱、繁育，我用甘甜的乳汁哺育她们茁壮成长。大森林里古木遮天蔽日，泉水淙淙，虎、豹、狼、熊、鹿等野生动物在这里生息繁衍。此处，俨然是旷古仙境，世外桃源，悠远而神秘，宁静而祥和。

自从人类进驻原始森林后，就给这里带来了无穷祸患。首先打破这片宁静乐园的是日本鬼子。“九一八”事变后，东北沦陷，日本侵略者开始疯狂采伐这里的参天大树。一棵棵两三个人才能搂抱过来的红松、白松、水曲柳纷纷倒下，在我身上编成木排运出山外，运往日本。我赖以生存的森林受伤了、流血了。从此，丰满的我开始渐渐消瘦。

新中国成立后，为支援国家建设，几代林业工人在这里采伐树木。多年来，人类重采伐轻育林，导致森林锐减，我的水量更少了，瘦成了皮包骨。过去我宽一二百米，深二三米，木排、小船行走自如，夏天小孩儿洗澡从岸边砬子上直接往我身里跳。如今，我的水很少有没腰的，遇到天旱，水少得可怜，人们几步就能从我身上跨过去。一条条山间小溪就像我的发丝，现在几乎全干涸了，我已经变成了秃子。去年，一条支流也断了，她可是我的一条胳膊呀!小河没水大河干，我真担心有一天我的生命就此终结。如今，一下大雨，水就涨，水又浑又黄；雨一停，水马上消退。这些都是大自然对人类过度砍伐森林的报复啊！

我面临着人类无节制砍伐森林造成水量减少和污染的双重威胁。这些年，人类发展地栽木耳产业，我可遭殃了。人类将废弃的木耳菌袋一车车倾倒在我怀里，把我呛得晕头转向，眼泪直流。白花花的菌袋在河道里堆积如山，有的沉入河底，有的顺流而下进了满天星，入了图们江，飘到了日本海。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，冬天，人类把垃圾倒在我的肚子上，我的皮肤长出了一个个脓疮。初春一解冻，脓血、垃圾和着焦黄的河水流向下游。多年来，人类还把生活和工业污水直接排放到我身体里，我的五脏六腑全被染黑了，肿瘤长满了胸腔和腹腔。一个个排污口臭气熏天，熏得我整天喘不过气，两岸的人类仍浑然不觉，还天天饮用被严重污染的河水。由于我身体受到全面污染，导致全身溃烂，再加上药鱼、电鱼等野蛮捕捞，使我怀里水生物遭到了灭顶之灾，蝲蛄、细鳞、花鲤羔子已经绝迹多年了，剩下不到一扎长的小鱼有的长了黑斑，有的出现了畸形。过去人类在我怀里抓鱼，渴了就掬一捧清冽甘甜的河水，那是多么惬意的事呀！现在谁还敢喝？

我身旁的水湿地毁坏严重，春夏之夜，死一般的沉寂，连一声蛙鸣都没有；山林也一片寂静，虎、豹、狼、熊、鹿早已不见了身影。

当今，是人类肆意砍伐森林，造成的河水干涸，雾霾严重，沙尘暴频发，气候异常，人类已经尝到了自己酿成的恶果。

我含泪仰天长啸，人类呀，警醒吧！你们何时才能放下手中的斧头和锯呀?我的呼号得到了人类回应，如今终于停止天然林采伐。森林里又传来了声声虎啸，我和怀里的鱼儿欢呼跳跃。可高兴之余，还是忧虑，我的污染何时才能根治啊？

人类啊！为了我和我怀里的生物，为了你自身的生存和发展，请保护好森林，减少污染，救救我这条河吧！

作者简介：陈化鑫，年7月生于吉林省汪清县天桥岭镇。吉林省委党校研究生学历。现任吉林省安图森林经营局监事会主席、党委副书记。当过知青、记者、企业高管。先后在吉林省天桥岭林业局担任过广播站编辑、宣传部副部长、党办副主任、局办主任、宣传部部长兼有线电视台台长、局工会主席、党委副书记、副局长。年曾调入延边日报担任记者。从中学时代起，就酷爱文学和写作。上世纪80年代开始从事文学创作，先后在省内外多家报刊上发表散文、小小说、随笔。著有散文、小小说集《追忆嘎呀河》、《情系嘎呀河》；主编了《新闻荟萃》、《林海拾贝》、《再建绿色家园》等书籍。现为吉林省作家协会、延边作家协会会员、理事、延边摄影家协会会员。

主编——吴景刚

责任编辑——侯凤娟

执行编辑——戴天宇

责任校对——郑兰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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